名为泪的液体掉进如镜的水面上，泛起一个小小的圈，再慢慢地消失不见。
以双手把水捞起，水静静地从指缝间流走，片刻之间已不复见。风干了的双手已看不出曾于掌心的事物。我很害怕，手中所有的温暖也会于片刻中消逝，最终只余下自己一个。
在清晨时份的医院，雾气有点儿浓厚。于能见度偏低的情况下，景致亦变得一片朦胧。犹如被关在迷宫中，到底名为「未来」的出口在哪儿？内心禁不住产生疑虑。
昨晚与清水相拥而泣，不知不觉间我就睡着了。看着他的倦容，我亦不便打扰他休息。
前往梳洗，静静地凝望镜中的自己，脸色一片惨白，红肿的眼睛真难看。然而在这片刻的宁静中，脑袋再次陷入胡思乱想。鼻子一酸，泪水就再次落下。
「霜离？」清水轻声地呼唤我，把这片寂静打破。
「我没事……」我随意刷去眼角的泪痕，带着苦笑点头。
看着我一脸落寞的样子，清水将我搂进怀中，把自身一丝丝的暖意传递给我。在黑色的房间中，如同融化为一，分不出你我。
说好了。我们再也不要分开，要「永远」在一起……
倚在清水的胸前，倾静他的心跳声，确定我们还活着。报仇明明什么也不会得到，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，可根本不是想得到什么。
即使在感情上是我不对，然而为何要杀害我的父母！忘记自己的父母，快快乐乐地过吗？真的做不到……只是我真的能狠下心，执起报仇之刃吗？
「不如妳留下来，照顾孩子们吧……」在这片沉默中，清水突然开口说道。
错愕地张开空洞的大眼睛，思考话中所包含的意思。清水指的应该是去找白医生的事？他是不希望我冒险吧……
纵然明白他的苦心，但是我亦不希望一直只在安全的位置等待。很害怕清水会死掉啊！难道我真的没办法帮忙？
「看到白亦雪后，妳应该清楚。那家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……如果妳有什么不测，叫我怎样活下去？」清水发出近乎悲鸣的声音诉说着。
听完清水这番说话后，我要跟着一起去的决心变得更坚定。就是因为得知白医生连自己亲妹妹也这样对待，我才更加没法放心。
「我也是一样啊……所以请不要再撇下我。」我用呜咽的声线说道。
清水静静地凝望着我，明白没法子动摇我的决心，故此他只好答应。
依依不舍地离开清水的怀抱，勉强地挤出笑容，以发抖的指尖触碰他的手。他亦对我回以一个柔和的微笑，轻吻我的脸颊，接着把我那抖擞的手紧握。
这份坚定的心由手心传递给我，扫除我的不安。
与清水很有默契地十指紧扣，一同去看看正在睡梦中的宝宝们。稍为请求护士帮忙，我们便离开医院。然而我却仍然不时回头望，心中记挂着自己的孩子。
我们牵系着双手，步入繁华的大街。热闹的气氛带有久违的感觉，如同由仙境回到尘世一般，有点不太习惯。
犹如万花筒般绮丽的街道，各式各样的店铺林立，然而却都是走高尚路线。对于名牌我并没有太大的兴趣，故此不作刻意停留，继续往目的地前进。
「离！」大姊的声音突然传到耳中。「你们去哪里啊？不用看住那两个小鬼头吗？」
难道被大姊发现了？我还没向她提及爸妈死因的真相啊！猛然地回头一看，她一穿轻装打装，正精神奕奕地向我们挥手。相信她依旧是不知情……
「大姊早安，我正要和霜离去婚姻注册处。」
清水笑面迎人对大姊说，丝毫看不出他在说谎。不过大姊没那么易受骗，倒是狐疑地对我们上下打量。
「不是婚礼当日才去吗？」
「孩子都出生了，我还未能先给霜离名份，好像不太好。」
「你也蛮清楚知道自己的问题啊！」
「当然。」看着他们二人挂着笑脸的对答，我总觉当中藏有暗涌。幸好不需由我对答，不然不用几句就要和盘托出了。
「很好，那么我也要一起去。」半晌，大姊突然一脸认真地说道。
语毕，她就像是旅行团的领队般，走在我们的前方。想要上前阻止她跟来，但清水的手却突然施力，把我制止下来。难道是他另有打算？
「今天不是上班天吗？」他以平静的语气向大姊作出提问。
望向走在前面的大姊，她正背对着我们。四周凝聚着一股沉重的气氛，与她那轻松的笑脸不符。这些都是我的错觉吗？
「对我来说，当然是离比较重要。」大姊没有回头，反而淡淡地自说自话。
听此，我的心头溢出哀伤，禁不住热泪盈眶。但是我们都不作一语，只是默默往前走。突然大姊停下脚步，回头把我抓着。
「快来看这面！」她有点兴奋地叫嚷着。
往大姊所指示的方向看，我的视线被那所店铺虏获。自身有如停摆的人偶，不自觉地止住了脚步。
映入眼帘是一所婚纱店，于橱窗陈列着一件白如雪的婚纱。有着仿古的入膊企领，而在贴身的直裙摆上更有法式的喱士花边。对华丽的花边没抵抗力，我不自觉地贴近。
爱美是女人的天性，何况是出嫁这般人生一大重要的喜事？或许是被清水看穿，他对我露出浅浅的笑意，接着便把我拉进店中。
店内的空气传来阵阵木香，令人心情放松下来。闪亮的水晶灯发出目眩的光芒，随机播放着的纯音乐增添气氛。
清水走上前与店务员小姐交谈几句后，她就把那件婚纱交给我试穿。大姊把我拉进更衣室中，为我将之换上。
在落地大镜前，我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，总觉得像是幻觉……幸福的幻觉。大姊坐在仿古的沙发上，悠闲地翻着店员给予的目录。
「其实我早知道白亦菲的事，和清水彻的身份。」大姊平静地说道，再直直地从后凝视着我。「当然我没有足够证据，一切只是假设。」
如此突兀的说话，使我一时间不知所措。大姊是故意把清水使唤开，来对我问话吗？但她是从何得知的？
正当感到万分疑惑之际，我的手提电话突然响起。时间这么早会是谁呢？将之打开，并没有来电显示。犹豫了半晌，对方依然没有挂线，我只好无奈地接听。
「喂？」
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应，反而从电话的另一方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哭泣声。是收讯不良？或是拨错号码？
怪异不安的感觉丛生，令我久久不敢挂线，唯有静静地听着。大姊发现我脸色有异，便找清水进来，陪在我的身边。他担心地凝望着我，捉着我微微颤抖的手。
良久，婴儿的哭泣声终于停下来，反之出现一把我很熟识的嗓音。
「早安，离……」
「白亦菲！刚才是什么一回事？」我强尽量平静地问道。
「呵呵……真开心。平时你不太叫我的名字啊。」
「你打电话来是想干什么？」勉力地抑制着自身的怒气与不安，我全身鸡皮疙瘩。
尽管不想往坏的方向想，脑海中依旧浮现起孩子的脸容。而当得知我所接听的电话里头是谁，清水的脸色立即大变。
这时清水示意把扩音器打开，令大家可听到白医生的说话，我便点点头照着办。
「不用心急，只是『邀请』妳的儿子到我家作客而已……他现在还很好。」随即白医生以颓废的嗓子发出阵阵讥笑声。
锥心之痛贯彻全身。明明身处室内，身心却渐渐感到寒冷。看着镜中的自己，脸色如纸一般发白。
「很想见妳啊！相信妳不会说『不』吧？」他继续自说自话。
「你在哪里？」我努力抑制自身的情感问道，只是声线已带有些微的沙哑。
我的心中担忧着孩子的安危，已经不想再听白医生的疯话了。然而他没有立即回话，故意拖拖拉拉。良久他才再度开腔。
「总公司的大楼，清水彻不可能说不知道在那吧？」白医生怀着厌恶感，恨恨地吐出话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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