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我知道的。

顺着总裁开出的条件行事，是没有多大的意义。名单上加插令我犹豫的人物，正正说明他欲借机会，把我这个叛出者除去。反之即使我顺利完成，也已为他处理了不少滞延的任务。最终他依然会用霜离的性命，威迫我继续卖命。

而苍井舞所进行颠覆组织的计划，实际上也无用。在各怀鬼胎的杀手界，没人会愿意做没把握的亏本生意。再者活于黑暗中的人，本来就没有互相帮助的道理。

人类，本来就是自私的生物。故与其被人牵着鼻走，倒不如反客为主，利用被自己舍弃的身份……

走在苍茫的月光下，黑暗阴霾的荒郊之路，显得更为凄寂。为了摘下丛林深处的野玫瑰，我在松软的泥土上慢步前进。也许只想忘记苦恼，把记忆深处的纯粹加以刻印。以求在漫长的分离时光里，能反覆回味这瞬间。

习惯夜间行动，我未有多费太多功夫，就抵达目的地。折下如血水夺目的玫瑰，嗅出那微淡的花香，我勾起淡淡的微笑，想起初次赠花朵予霜离。

那天处理任务后，我归途时经过一间花店。平常对脆弱的花朵不感兴趣，但当时我却停下脚步，在众多花束中，买下一支香味甘美且浓郁的花朵－－孤挺花。对此我也深感莫名，但依然没有半分犹豫。

如今回想起来，也许是想买下那份感觉。我带着那支花回到空地，凝视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她。没有伪装的苍白素颜，犹如想起快乐的事，露出洋溢丝丝幸福的表情。惯常无声无息地靠近，她却像知道我的存在，出奇地望过来。

「谁？」霜离语调微抖地问道。

发现自己竟把她看不见的事忘掉，我不自觉地失笑。注视她目瞪口呆的模样，我才止住讥笑自己的笑声。

「清水吗？」她用不肯定的语气再次提问。

「是啊。」自然地坐到她的身旁，然后我简单地作出回答。

尽管坐在同一张长椅上，我俩之间依然保持距离。明明在伸手可及的位置，但又非常遥远。接下来我们均未有说话，只是一起仰望无尽的蓝天。为何我会感到孤单呢？

「清水、是否哪里不舒服？」霜离紧张地趋近，开腔把沉默打破。

即使知道她没法子看到，可是我仍扬起微笑。不是说三道四的咒骂之言；不是物质金钱的贪婪之语；不是讨好献媚的奉承之声。不为任何利益，无需思考的单纯关心，自母亲过世后有多久没听见？即使在外人眼中能力多高，我也只是「人类」。

「我没事……对了，这支花送给你。」凝视她那双朦胧的眸子，我将手执的孤挺花递上。

霜离茫然地把脸转向我的方向，为着无从看见我所赠予之物而犹豫。像是破除二人间的隔阂，我捉起她那纤弱的手，助她握住花朵。注视她泛起红晕的双颊，内心的空洞彷佛被填补。

一切像是冥冥中的安排，及后我发更现此花的花语为……「渴望被爱」。希望保持这平淡的幸福，如今把亲手葬送的另一个自己，再次展现于世上。

夜半无声的郊野，星空格外漂亮。随着回忆结束，我再次来到医院。不带半点迟豫，我径自潜入其中。淡薄的月色倾注于纯白之室，最终我还是不舍地回到原点－－霜离所在的病房。

我轻巧地走到病床边坐下，把长靴脱下直接躺于她身边。受到安眠药的影响，她陷入昏沈的睡眠。尽管苍井舞下药，选用较为不伤害身体的药物，可是我依然生出阵阵的怒意。

在层层的绷带缠绕下，我不能看见她的双眼。霜白且无生气的脸庞，添上近似死者的气息，令习惯杀戮的我深感害怕。用颤抖的双手拥抱枕边的人儿，感受到那微薄却足以令我溶化的体温。

于母系家族遗传下，平常体温处于偏低的水平。也许正因为如此，才使我更是醉心于别个的温暖。犹如在她身上摄取暖流，我迷恋地不断抚摸她柔弱的身躯。惧怕掌心的温暖，会慢慢地消失于世。

尽管渴求更多更深入，然而我只止于这般的动作。撩拨起霜离长长的青丝，雪白的颈项裸露在空气中。深知她在安眠药的影响下，不会突然苏醒过来，可是我依然尽量小心翼翼，就像对待易碎品般的心情。

冷冻的空气彷佛因身体的热度而升温，身心的挥之不去的欲念，让我渐渐得寸进尺。贪婪地吸吮那微微张开的唇瓣，感受轻柔且微温的鼻息。双手伸进她单薄的衣服内，抚摸其柔滑的肌肤，很可惜还是不够……

不过正当我的指尖，触及其胸前的钮扣之际，我就收回原本的动作。这般无视她的意愿，只为求发泄一己私欲的做法，是多么的差劲。勉强地压制自身的欲望，我改为拥抱着她休息。心中不舍与之分离，界限的时刻却快要到来。

明天开始，我就要到国外继续狩猎名单的目标。从土耳其及欧洲一带开始，游走世界各地的「工作」。而最后目标放于日本，让自己能处于最有利位置，以及……抚弄霜离的发丝，我不禁露出苦笑。

虽然自己没宗教信仰，只是现在我想要祈求，愿霜离能够恢复平静的生活，不会因我而牵连到危险中。

天上凄迷的月华将要消逝，白日之光快将重返大地。不舍地离开温暖的床铺，我把衣装整理妥当，回首再次注视沉睡的她。假如有天能够回来，我们就重新开始吧……

「要幸福啊。」我在她的耳畔低喃，道出化为祈愿的希望。

将玫瑰去刺放在床边小柜上，我亲吻霜离的前额，然后我从窗户离开。在荒野的路上，迎面见到是伫足等候的苍井舞。我勾起面对外界的虚伪笑容，一步步地靠近她。

「比我想像中快完事啊。」她嫣然一笑，把手拍在我的肩上。

我脸上的笑意不减，在把脸扭向苍井舞的瞬间，迅速地用手捏住她的脖子，我将之按压在树干上。不欲重蹈覆辙危及霜离的安全，理所当然要给她一点教训。

「不要挑战我的底线。」我保持一贯的笑意说道。

随即将视线转投向黑暗的虚空，我拿出藏于外套内的手鎗，拉下机板射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