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，终究只是一个人类。无法将骯脏的过去抹煞；无法将珍重的现在保留……无法看见的未来，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呢？

灰色的人群，灰色的街道，灰色的世界。在这个单色系的空间中，我伫足于人群里，同时亦置身于人群外。缠绕的声音似远又近，快乐的笑骂声、憎厌的咒骂声、不奈的叫嚣声，皆令我感到很吵耳。

「很快就可见到你了。」

空虚的思绪中，霜离这番话在我脑内回响，她如同小孩的笑靥历历在目。看到她快乐的样子，我也感到很开心……可是我同时间，却生出一份恐惧。害怕她「看到」真正的我之后，还能否保持平常心。即使隐藏我是杀手一事，但谎言总有道破之时，接下来还是需要面对。

再者我和霜离之间的事情，已经传入总裁的耳内。对于他而言，这正是能控制我的良机。

回想今天的清晨时份，我驾着跑车在无人的公路上飞驰。远离市区的街景，两侧分别是翠绿的树林，及碧蓝的大海。来到道路的尽头，经过美轮美奂的桥梁后，就抵达绿草如茵的人工岛。面对犹如图画柔和的自然景致，我仍旧未有丝毫放松，视线全神贯注地投向前方。

这里是财团的私人土地，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的地区。中央耸立一栋彷如直抵天际的高楼－－白氏财团的支部大楼。设计上如同巨型的圆锥体，四个方位则是透明玻璃。会特此前来，原因是总裁「要求」。平常我会视乎心情，决定要否到来，可是这次实在不能推掉。

将跑车停泊在正门前，出示证明予以两旁的守卫后，便直接走进内部。虽然不是初次到访，但是每次前来总有烦扰的感觉。没有设置大堂，起首就是环形长廊。利用天花的高低差，造成远近感失控的幻觉。

外表看来没有分叉路，但是不断往前进亦只会回到原点。九成的门扇都是假的，真正的门是暗藏于墙壁。我止下脚步，停在一幅平平无奇的油画前。把焦点放于画面外，轻按画框的浮雕。打开了通向真正入口的机关，升降机就展现于眼前。

不过烦人的事仍未完结，首二十五层升降机是分开的，每五层便要换别的再上。到达二十五楼以后，我终于抵达直上顶楼的升降机。靠在透明的外壳，闲着无事眺望四周的风景。无边际的大海，和湛蓝的天空连成一线。看似美丽的世界，如同睡梦似的不真实。

浪费了不少时间，我终于到达顶层。敞亮的房间甚少杂物，看到那可厌的男人之背影，然后他转身望着我，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－－

思绪猛然止息下来，胸口犹如被挖空成洞，余下渺小而锐利的悲伤，经血液流遍身体的每一寸。初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，回到当下这灰白色的世界中，只能依从别人的指示行事……

「以一年半为期限，把名单上所有人全数清除，就是作为退出组织条件。」这就是总裁开下的空头支票，予以我的幼稚协议。心底早已知悉，这是全无诚意的提案。出现在名单上的，均为棘手且麻烦的人物或家族。当中还要包含，和霜离外表近似的少女。

明白和决定是两回事，他就是抓紧我的心理，才会给我这虚假的希望。当然我依然是接受方案，假意顺着他的意思而行。苍井舞正在密谋将之击杀一事，未有任何进展之前，我还是抱观望的态度较为有利……

伫立在十字街口，视线内出现一张熟悉的女性脸孔。一头过短却偏具线条感的黑发下，是如若鬼魅似的苍白之颜，锐利的黑眼含丝丝的寒光。无视步入冬季，身穿裸露大半胸口的黑皮马甲和热裤，展示出她玲珑浮凸的身材，吸引了不少男性的目光。

那女人坐在马路旁的铁栅上，闲着无事地张望，远看颇像在钓凯子。我不屑地冷哼一口，稍微地考虑要否上前。因为这位冷艳且高傲的女人，就是日前和我提出「交易」的苍井舞。这时走出了几个染金发的混混，不知好歹地对她毛手毛脚。

尽管在组织中，苍井舞的排名在我和影之下，但总算是排行第三。对付这类小角色，她游刃有余不必帮忙。就在我想离开之际，她皱起眉头瞥过来半晌，便迅速地用细针刺向其中一个混混的手，并将其他苍蝇甩开，以高雅的步伐走近我。

「你还真是无情。」她淡淡地吐语，未有明显的情绪波动。「要去哪儿？」

「与你无关。」我用最简洁的方式回答。

没意思的话就少说，我没兴趣地耸动肩膀，欲继续走自己的路。可是女人被缠上，果然是不易脱身……不懂苍井舞本着什么的意图，她扬起一抹阴谋的微笑，挽着我的手臂走，害我混身充满不自在的感觉。

「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，要多了解你的思考方式。」她轻快地笑说着难以理解的话。

用奇异的目光投向她，是有哪里古怪的样子吗？别于平常对我满载敌意的模样。

「我只是要去买戒指而已。」不想多费唇舌，我把事实告诉她，反正我已没必要隐瞒。沉默了片刻，她还是没有放开我的意欲。我唯有继续开腔。「有空就继续自己未完成的『工作』吧。」

相信如此坦言，苍井舞不可能听不懂，我在打发她离开吧？望向她神色飘移的样子，猜不透她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。对于她保持沉默的态度，我越来越感到可疑。不过为别个白费脑细胞，在「交易」的前提下，我唯有勉强地让她抓住。

先辞去原有的正当兼职，果然所得的薪酬颇低。我勾起混和甘苦的微笑，用那份微薄的金额，买下了订婚的对戒。我凝视手中的锦盒。里头只是没有装饰的素戒，同时也是一个小小的奢望。不可能得到普通的幸福，依然渴求这份虚渺之情。

细味着灵魂深处，我们不自觉间走到学校区。早已过了放学时段，道路上显得非常冷清。一直没有发有再说话，只是默默地看着的苍井舞，脸色渐渐铁青起来。突然她抽出长针，向我作出正面的攻击。就在反射性地闪避的瞬间，她就一手把我的锦盒夺去。